舟之视点｜网络直播可能会侵犯什么权利？

原创 聂嵲

网络的迅速发展带起了一股直播热潮，根据《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6月，我国网络视频用户达7.59亿，网络直播用户达4.33亿。网民在直播间里不仅观看直播，还会刷弹幕、送礼物，许多知名主播日进斗金，直播间主题也多种多样，如电商直播、游戏直播、户外直播等等。

而随着疫情带来的线下转线上的生活方式的转变，以及5G时代的即将到来，网络直播行业更加降低的门槛以及更加蓬勃的发展已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而这带来的不仅仅是巨大的资本和利益，更会伴随着日益增多的侵权纠纷发生。

本文即从我国现有法律规定出发，浅析因为网络直播而可能导致的不同种类的潜在侵权纠纷。

网络直播侵权的具体类型

网络直播过程中，可能会因为对未获授权作品或肖像的使用而侵犯他人的著作权和肖像权，或者是因泄露他人隐私、毁损他人名誉而侵犯他人的隐私权和名誉权。而构成侵权主体因而需为其侵权行为承担相应责任的主体刚包括两方面，一为主播，一为直播间所在的平台公司。以下将分别予以分析：

(一) 侵犯著作权

若在直播过程中直接使用他人享有著作权的作品（如音乐、摄影、文字等），或是直播平台在未获转播权的情况下直播某场赛事或活动、转播平台在未获直播平台许可的情况下转播直播平台制作的视频或画面，直播时未经授权改编他人歌曲以及后续将侵权视频上传至平台，等等，都将构成对他人著作权的侵犯。

主播承担责任，是由于他/她未经许可使用著作权人的作品，其情形又不属于《著作权法》第二十二条规定的十二种合理使用情形，因此当然构成侵犯他人的著作权。

而直播平台在侵权纠纷中，通常会以“该侵权行为是主播个人行为”、“平台在获悉涉案视频存在侵权内容后及时删除了相关视频”等理由进行抗辩，但通过斗鱼某主播直播期间播放《恋人心》一曲导致武汉斗鱼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斗鱼公司”）与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以下简称“音著协”）侵权纠纷一案中法院的裁决可知，该类抗辩并不能作为“免死金牌”。

2018年，斗鱼的某主播在平台直播间直播期间播放了歌曲《恋人心》的部分片段并将该直播的录屏也上传至斗鱼平台。音著协认为此举侵犯了其对该歌曲享有的信息网络传播权，将斗鱼公司诉至北京互联网法院，并且明确其所诉的侵权行为并不是主播在直播中的行为，而是直播后该次直播视频被上传到斗鱼直播平台供人观看分享的行为；斗鱼公司作为视频的权利人，直接侵害了音著协享有的信息网络传播权，应当承担侵权责任。法院最终判定斗鱼公司侵权，并判决其赔偿音著协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共计5200元。斗鱼公司不服，向北京知识产权法院上诉，二审法院维持原判。

通过北京互联网法院的裁判文书我们可知，判断直播平台是否需要承担侵权责任，有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许多平台在与主播签约时，约定主播在直播期间产生的所有成果均由平台享有全部知识产权、所有权和相关权益，平台既然享有相关权益，其自然应对因该成果产生的法律后果承担相应责任。从另一个角度看，主播与平台签订的协议可以看做劳动合同。《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以下简称“《侵权责任法》”）第三十四条规定：“用人单位的工作人员因执行工作任务造成他人损害的，由用人单位承担侵权责任”。与平台签订劳动合同的主播作为工作人员进行直播即为执行工作任务，因此平台作为用人单位应该承担替代责任。

第二，平台不仅是网络服务的提供者，还是平台上音视频产品的所有者和提供者，并享有这些成果所带来的收益，通常会以提成的方式收取主播在直播过程中收到的虚拟礼物、打赏。平台理应对直播成果的合法性负有更高的注意义务和审核义务，海量的注册用户及直播的即时性和随意性亦不能成为平台的免责理由。

第三，《侵权责任法》第三十六条第二、三款规定：“网络服务提供者接到通知后未及时采取必要措施的，对损害的扩大部分与该网络用户承担连带责任。网络服务提供者知道网络用户利用其网络服务侵害他人民事权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与该网络用户承担连带责任”。《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及计算机网络著作权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四条也规定：“提供内容服务的网络服务提供者，明知网络用户通过网络实施侵犯他人著作权的行为，或者经著作权人提出确有证据的警告，但仍不采取移除侵权内容等措施以消除侵权后果的，人民法院应当根据民法通则第一百三十条的规定，追究其与该网络用户的共同侵权责任”。

那么，平台在接到通知后立刻删除了侵权视频就一定无需承担连带责任吗？答案是否定的。上述法条中提及的“明知”也是平台承担责任的依据之一，因为许多平台为了利益和流量，即使知道主播的某些举动涉及侵权也会放任甚至鼓励，这显然不是一个接到被侵权人通知后姗姗来迟的删除就可以免除责任的，即网络直播平台是否尽到合理注意义务也是判断其是否可以免责的重要条件。

(二) 侵犯肖像权

网络直播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一些人物肖像的画面，若主播在未经肖像权人许可的情况下直接使用，甚至在直播过程中损害、玷污该肖像，这些都会引起侵犯肖像权的相关纠纷。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以下简称“《民法通则》”）第100条规定：“公民享有肖像权，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以营利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以下简称“民法通则司法解释”）第139条规定：“以营利为目的，未经公民同意利用其肖像做广告、商标、装饰橱窗等，应当认定为侵犯公民肖像权的行为”。

由上述法条我们可知，侵犯公民肖像权共有两个要件，首先是未经肖像权人同意，其次是以营利为目的使用他人肖像。在司法实践中，主播和直播平台通常会以并未获利为理由进行抗辩，但网民在直播过程中送的虚拟礼物以及直播带来的流量和广告费用均可认定为营利，因此抗辩不成立，仍构成对他人肖像权的侵害。

(三) 侵犯隐私权

在进行户外直播时，主播会不可避免地记录下路人不愿被公开的言行举止，有的直播甚至进入他人的私人空间进行偷拍，有的直播会在被直播者不知情的情况下诱导其泄露个人隐私...这些都属于直播时侵犯他人隐私权的争议焦点。

前段时间一度上了热搜的“大衣哥”家门被踹事件中，尽管两名涉嫌寻衅滋事的肇事者均被依法行政拘留十日，但以其为代表的全村村民对“大衣哥”以及他家人亳无底线的直播，不仅是对他人正常生活的骚扰，更是已经侵犯了他人的隐私权、财产权甚至名誉权。

在中国，民法没有把隐私权确立为一项独立的人格权，只是借助司法解释并通过保护名誉权的方式或以维护公序良俗含括公民的隐私权，采取的是间接保护方法。法律对侵犯隐私权的具体方式、标准、程度未作规定导致了隐私权的界限比较模糊，也对司法实践中保护公民的隐私权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四) 侵犯名誉权

有些主播在直播过程中为了吸引眼球、增加直播间的点击量，甚至对他人进行造谣、诽谤，使其形象和名誉受到损失，这是对他人名誉权的侵害。

我国法律明确保护公民的名誉权。《民法通则》第101条规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民法通则司法解释第140条规定：“以书面、口头等形式宣场他人的隐私，或者捏造事实公然丑化他人人格，以及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他人名誉，造成一定影响的，应当认定为侵害公民名誉权的行为”。

侵犯名誉权与上文中侵犯肖像权有所重合，若主播在直播过程中玷污、丑化他人的肖像，又以非营利目的为理由进行抗辩，则可以以其侵犯名誉权为由进行维权。

改善直播侵权现象的建议

(一)完善立法

立法缺失是网络直播侵权日渐猖獗的主要原因之一，上文中提到我国没有专门保护隐私权的法律法规，这使得被侵权者在维权时困难重重，也使侵权者有机可乘、逃脱法律的制裁。因此及时完善相关立法是改善网络直播目前侵权现象层出不穷的重中之重。

(二) 指导司法

在目前立法不完善的情况下，法院仍然会接到网络直播侵权相关的起诉，并且可以预见的是日后此类案件只会逐步增加。由于缺少相关的法律依据，不同法官给出的判决结果也会有所偏差，不利于司法的权威性。因此，司法部门应尽快发布涵盖网络直播侵权各种情形的指导案例，给予地方法院判决相关案件的准绳。

(三) 自觉守法

建议管理网络直播平台的执法部门可以对侵权较为频繁的直播平台负责人进行约谈，主播在签约上岗前应该接受相关的普法教育。即便暂时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在直播或运营平台时也应当遵循行业规范和社会公德，借此有效减少网络直播侵权的现象。

参考文献：

[1]  孟德楷.网络直播侵权问题:争议焦点与法治趋向[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41(07):28-32。

[2]  北京知识产权法院：武汉斗鱼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与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著作权权属、侵权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